一句“我对得起大家”，一场价值2亿的鞠躬，折射出中国教育最残酷的现实。
5月31日晚，2025届高考志愿填报季的直播即将结束。镜头前，41岁的张雪峰突然哽咽，眼眶泛红。
他对着屏幕。深深鞠躬，久久没有直起身子。
“这一年我真的尽力了。”他声音颤抖，“不管以后发生啥事，希望大家记住，我对得起大家。”
这位靠解读高校信息走红的网红名师停顿片刻，说出更沉重的话，“干我这行不容易的，我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了。”
他不敢保证下一次直播的时间，“可能是8月，实在不行，9月1日也行，但是也有可能，这是你最后一次在网上看见我。”
当天晚上，这段视频就在网上疯传，登上热搜。
有人感动他的真诚，也有人嘲讽他“含泪赚了几个亿”。
三天前的一场直播中，张雪峰团队推出高考志愿填报套餐引发抢购狂潮。售价11999元的“梦想卡”和17999元的“圆梦卡”，短短三小时内被家长们一扫而空，销售额突破两亿元。
这个数字背后折射出的正是中国父母当下的希望和焦虑。
甚至售价8999元的2026届高考提前布局的“梦想卡”，显示已售罄。
2025年全国高考报名人数再创新高，年轻人就业的压力越来越大。
当“选择比努力更重要”成为共识，信息差便成了最值钱的商品。
“花两万元抹平信息差、避免孩子入错行是值得的。”一位抢购成功的家长这样告诉媒体。
而另一位只花了5000元咨询服务的考生却大呼不值：“机构和我沟通了40分钟，给出的建议很模糊。最后录取理想专业，更多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。”
张雪峰深谙信息差的商业价值。
从2016年《七分钟解读34所985高校》走红开始，这位给排水工程专业毕业生就走上了一条特殊道路。九年间，他将信息差转化为市值数亿的产业，旗下公司涵盖升学规划、图书策划、直播电商等多元业务。
“寒门需要张雪峰”——这句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评价，既是对他立场的肯定，也是信息壁垒森严的悲哀注脚。
在网上，张雪峰的形象被截然分裂。
有人说他是“面向平民、立足就业、配享太庙”的教育布道者，也有人斥其利用信息差“割韭菜”的商人。
这种撕裂在2024年高考季达到顶峰。网友翻出他早年推荐土木专业的视频，嘲讽道：“如果2020年听了张雪峰的推荐报土木专业，2024年正好赶上房地产暴雷潮，那可真是毕业就失业。”
类似的质疑接踵而至：他推荐的计算机专业正遭遇互联网大厂裁员潮；看好的法学专业也面临就业困境。一位程序员在视频中愤怒指责：“张雪峰根本不懂计算机专业，简直是在误人子弟。”
“他何止是动了人家的蛋糕啊，简直是砸了人家的饭碗。”一位网友在论坛留言，“一个大学那么多专业他推荐的专业还不到一半，那么剩下的一半怎么办？”
争议声中，张雪峰的鞠躬道歉显得意味深长。
“如果说在这整个这一年直播过程当中，我伤到过我们某位家长，或者说是伤到过某一类人群的话，我在这边真诚地给大家道个歉。”
但鲜有人知的是，这位被质疑“收割”家长的名师，连续四年每年向哈尔滨理工大学定向捐款25万元，用于资助贫困学生。当得知一位父亲患癌的河南学霸无力承担学费时，他当即承诺：“这位孩子的志愿我免费报了，并承担大学四年全部费用。”
张雪峰含泪鞠躬的画面让我不禁去想：当教育信息成为奢侈品，普通家庭该如何突围？
这几年，中国高考志愿填报市场付费规模达到了8.8亿元，比6年前增长了6倍。1850多家“志愿填报”的相关企业，有80.4%都成立于近五年内。
这是一片被焦虑催生的蓝海领域。
有专家指出，破解困局需要系统性变革。
教育学者熊丙奇说：“第三方机构应建立专业就业率透明机制，让毕业生去向不再是谜。“好就业、学生去向好的专业不怕公开信息，但另一些专业可能取好听的名字‘骗’人填报。”
西北工业大学教授吕震宙率先做出示范，她主动公开名下所有硕士、博士的毕业去向，用透明打破信息壁垒。内蒙古的高考志愿系统也创新性地引入“股市报价”模式，让考生实时查看志愿排名，极大减少信息不对称。
“不要过于迷信很多所谓的名师。”张雪峰自己曾在谈论考研名师“塌房”事件时这样提醒。
这句忠告，或许也适用于所有将他奉若神明的家长。
张雪峰在直播中反复强调自己“消费欲望极低”：“你们可能在直播间看我穿衣服，穿了半天可能就那么几件衣服，这不是说挣钱不挣钱的事情。”
但当他含泪鞠躬时，背后的公司正以每分钟百万元的进账速度收割着教育焦虑。
信息差从未消失，它只是被重新标价。
有人砸碎知识高墙，有人建造更高的壁垒。
当张雪峰说出“动了太多人蛋糕”时，他比谁都清楚：在这个时代，信息差永远是最昂贵的商品，用钱买到信息差永远是最快的成功方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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