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转自:人民日报海外版
如今的人们偏爱上了山村田野,吊罐肉已从农家的家常便饭,变为新奇独特的待客珍馐。当食物的功能从果腹升华到享受,人们便愈加有了对大自然无私馈赠的最高礼敬。
一种炊具有一种炊具“孕育”的味道。吊罐肉便是独具特色的岚皋菜肴。
常年四处奔波征战的岚皋先民巴人,他们觅物度饥,掬水止渴,猎捕走兽,掘取花草,百肉同罐,五味共烹,篝火而炊,山野而食,壮实着自己的身胚,繁衍着族裔的生命,在生生不息的创造里,绵延了巴人文化,也绵延了悬挂着的巴人美食——吊罐肉。
吊罐圆形,上大下小,类似鼎和釜,大小不一,视食客多寡而定。不知是吊罐衍生了鼎和釜,还是鼎和釜衍生了吊罐。旧时吊罐多用铜铸,现代多用铁铸。炊时,悬吊于火上,人们便称其为吊罐,而吊罐常用以炖肉,人们便称其为吊罐肉。
吊罐食材没有固定谱牒,可以任意撷取飞鸟跑兽、家畜家禽、山野药物、田地菜蔬,同炖一罐,天马行空,流云溢彩。
岚皋山民房屋多为土木结构,每户都有一个柴火火塘,便于取暖御寒,火塘上方悬挂一个吊罐,烧水做饭持以生计。火塘里滚烫的小灰还可方便烤食红薯、土豆和玉米。正是这火塘,才使吊罐肉从巴人时代承袭到了今天。
岁月变迁里,岚皋人烹制的吊罐肉已注重于食材的选取。山坡上散养的本地牛、羊、猪、鸡,是吊罐肉的常用食材。选材最多的当数土鸡和腊猪蹄,最招人喜欢的是头年就炕在火塘上方的猪前腿。因为山里放养的“跑山猪”前腿属于“活肉”,吃起来即不肥腻又不至于太柴瘦,食味鲜美,肉香浓郁。
岚皋人对吊罐肉的配菜也很讲究,他们常根据自己的口味,搭配洋芋果果、豇豆、四季豆、半边菜、香菇、木耳、竹笋等山货干菜,或是时令季节里自家菜园子的莴笋、四季豆、豇豆、瓠子、山芋、山药、萝卜、莲藕等。配菜里,干豇豆与腊猪蹄为最佳组合。好的干豇豆一定要采摘头茬一尺左右,还没有鼓籽的嫩豇豆晒制而成,这样的干豇豆与腊猪蹄炖煮时能充分吸收汤汁,软而不糜,吃起来有嚼劲儿。
大巴山中无闲草。山坡密林间,随处生长着细辛、肉苁蓉、淫羊藿、巴戟天、仙茅、党参、天麻、黄精、茯苓、当归、牛夕、川芎、何首乌等中药材,它们都是吊罐肉中极好的配料,既提味增香,又有着补肾壮阳、益精补血、强健筋骨的药膳食疗效果。当然,适量的盐是炖煮吊罐肉最简单却不可缺少的佐料。
吊罐肉的风味和口感还依赖于对火候的拿捏。而能灵活掌握火候,应感谢岚皋先人对于火搭钩的发明、运用与传承。火搭钩又名索搭勾,上系于屋梁,下悬于吊罐,常用木叉与竹筒制作,拙朴却实用。降,可以猛火炖煮;升,可以文火慢煨。升还是降,圆腹底的吊罐都能最大化地均匀受热,不必添减火塘木柴,便能原味原汁地将鲜美闷在罐里,直到罐盖揭开,感受那芳香四溢的瞬间。
每一样食材都是山川大地天然的馈赠。肉食味长,配菜嫩鲜,佐料芬芳。岚皋人善于把多种食材和配料置于吊罐中进行巧妙融合,更乐于享受这种酥而不烂、汤鲜醇郁、唇齿留香、绕梁三日的山珍嘉馔。
如今的人们偏爱上了山村田野,吊罐肉已从农家的家常便饭,变为新奇独特的待客珍馐。当食物的功能从果腹升华到享受,人们便愈加有了对大自然无私馈赠的最高礼敬。
岚皋人对于吊罐肉有着乡愁般的记忆。“正月那个二十一呀,想吃那个好东西呀,想吃那个公鸡和母鸡呀,吗啊依子呀,吊罐子炖猪蹄呀”。这首名为《十想》的山歌流传于岚皋大地,也流淌在岚皋人的味觉深处。